灰暗的天空，陰雲密集，低低的，沈沈的，潮濕得隨便一擰就可以滴出水來。

餘誠仰起頭，悶悶的風吹到臉上，潮潮的，粘粘的。

他淡淡地說：“天要下雨了，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和小湫的手下正面交鋒了，我有點擔心軒兒的安危……”

——再傻也不會聽不明白他的意思！

黑暗之王沒等他說完，便接口說：“我去接她！”說著身形一晃，消失在濃密的樹林之中。

餘誠凝視著黑暗之王身形消失的方向，黑如金墨的瞳仁中溢滿了痛苦，在這潮濕的空氣中散淡開來。

忽聞一聲清亮的鳥鳴，穿透了這沈悶的空氣。

他擡眼就看到了灰蒙蒙的天際，一只黑色的鷹平張著巨大的羽翼盤旋著，他清楚地看到黑色的羽毛在氣流中微微地顫抖著，它是那麽的自由，可以翺翔在九天之上，去自己想去的地方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而自己呢？完全被命運的枷鎖縛束著，什麽地方也不能亂去，什麽事情也不能亂去做，根本沒有任何的自由……

“誠，你一定要為死去的爹報仇……”

娘臨終時候所叮囑的話語反覆地在腦海中回響著……

“誠，我們一起在這裏平淡地生活著吧！”

萬裏雪軒美麗精致的臉孔，溫暖的眼神，輕柔的語聲，一下浮了出來，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像是忽然漏了一拍，說不出的難受。

長長地嘆了口氣，魚和熊掌豈能兼得，萬事萬物不可能十全十美，他只能選擇一樣，不是繼續覆仇，就是放下仇恨……

他的心底狠狠地痛了起來，如果真的放下了，軒兒能原諒我嗎？

思緒極端混亂之際，又一聲極具穿透力的鳴叫，鉆入他的耳孔，將他喚醒。

他目光輕移，看到了那只鷹俯沖而下，如同天際一道黑色的閃電，瞬間沒入林中，眨眼之間，它又重新出現，向著東南方飛去。

他清楚地看到了它銳利的腳爪上，抓著一只肥美的黑色野兔，現在，它終於滿載而歸！

凝視著它遠去的身影，逐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，最後終於消失了，他的心中一陣感慨，今天我會得到什麽，還是會失去什麽呢？現在的自己除了手中可以掌握的權利，可能真的一無所有……

他有點羨慕這只辛勞而又幸福的鷹，這食物應該是帶回去給它的孩子們享用......

遠處兩條人影漸漸清晰，一黑一白。

他的心跳一下加快了許多，馬上就要與他日夜思念的人見面了......

近了，更近了......

他清晰的看到了萬裏雪軒，她消瘦了許多，看起來很是憔悴，瑰麗的雙眸中藍色的憂郁如同浩瀚的大海，深不可測，洶湧的翻滾著波濤，飛起的水珠濺了出來，絲絲縷縷地在潮濕沈悶的空氣中散開，彌漫了一片。

一身如雪的白衣在風中飄揚著，不在是純凈如水的白，點點鮮紅的血跡，觸目驚心。

餘誠身形一晃，迎向前去。

萬裏雪軒在離他兩尺的距離，定住身形。

四目相觸，她在他的眼裏，讀懂了激動和痛苦，而他在她的眼裏看到的只有憂郁，深不見底。

他溫柔而小聲地呼喚著：“軒兒~！”

萬裏雪軒一陣黯然，痛苦地說：“誠，你放了我爹娘，我會叫家人解散所有的勢力，隱居翠寒宮，從此不理任何江湖事，過著寧靜的生活，你可以派人監視我們，因為你也知道它的具體位置，好嗎？”

想起娘臨死時候的情形，餘誠沈默了。

萬裏雪軒對他的過去已經清楚明了，她輕輕地轉過頭，看了看受了禁制的萬裏航和歐陽瀟淩，平靜地說：“你是一個孝順的兒子，我不想你違背你娘的遺願，你殺了我以報殺父之仇，放過我的家人，求你了......”

他三秒鐘後才反應過來，上前一把抓住萬裏雪軒的肩膀，大聲地說：“軒兒你瘋了嗎？”

萬裏雪軒一把推開了餘誠大聲的說：“我沒瘋，我想的很清楚，只是我這麽做，實在是對不起一個人......”說著說著，它輕輕地撫摸著已微微隆起的肚子，晶瑩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......

萬裏航和歐陽瀟淩是過來人，怎麽可能沒註意到這些細節。

——軒兒什麽時候有了身孕，孩子的父親是誰？

當他們看到萬裏雪軒凝視餘誠幽怨的眼神，心裏剎那間明白了。

——她的肚子裏懷了餘誠的孩子！

萬裏雪軒忽然身形一閃，拔劍攻向洛日楚，因為他看守著她的爹和娘。

餘誠心中一驚，軒兒的武功進步了很多。

“錚”地一聲暴響，在沈悶的空氣中炸開。

洛日楚架住了長劍。

因為他心中對萬裏雪軒的情感，並不願意傷害她，所以出招的時候總是很遲疑！

萬裏雪軒劍鋒一轉，“哧”的一聲劃破了他左胸的衣衫。

洛日楚大驚，要不是退得快，那不可不止衣衫劃破這麽簡單，只怕胸腔都要被剖開了。

萬裏雪軒並未再次攻擊他，而是順手解開了萬裏航和歐陽瀟淩的穴道，急急地說：“爹、娘，你們快走！”話一說完，又舉劍攻向洛日楚。

餘誠目視著眼前的一切，並不擔心，因為他們走不了，他在來之前事先給他們服食了藥物，身體根本無法動彈，又如何能走，所以黑暗之王沒動，四十個黑暗武士也沒有任何的行動。

兩人在剎那間已過了二十招，萬裏雪軒的眼角餘光撇見萬裏航和歐陽瀟淩還站在原地，不由得一呆。

萬裏航和歐陽瀟淩大驚，大聲喊道：“軒兒小心！”

原來這一分神之際，洛日楚的長劍已長驅直入刺向她的胸口。

餘誠大驚，無奈距離太遠，無法施救，差點沒暈過去！

洛日楚發現萬裏雪軒發呆，距離太近速度太快，想要收劍已經來不及了，只有將長劍的方向歪一下，避開要害！

“噗”地一聲，刺入了萬裏雪軒的肩膀，剎那間鮮紅的血液染紅的衣襟。

萬裏雪軒的臉都痛白了，可她手中的長劍並沒有因此而停住，眨眼之間便已刺入洛日楚的左胸。

洛日楚凝視著萬裏雪軒，小聲地說：“軒兒——”

萬裏雪軒看著他倔強的眼睛中有著濃濃的溫暖，痛苦地說：“對不起，我傷害了你！我不希望你永遠變成別人的殺人工具~！”

洛日楚的嘴角鮮血殷殷而出，滴落在他雪白的長衫上，一點一點地刺目的鮮紅。

他手一抖，只聽“叮”地一聲，右手的長劍在萬裏雪軒的肩前斷為兩截，掉落在了地上，他怕把劍拔出來，會擴大她的傷口。

他微微一笑，說：“軒兒，謝謝你.......”

萬裏雪軒這才發現向來都是一臉冰冷的洛日楚，笑起來竟然可以這麽好看，這麽溫暖，如同初升的朝陽。

話音剛落，他的身形往前一沖，原本只是刺穿肌膚的冰冷劍尖一下穿透了他的胸膛。

萬裏雪軒一聲驚呼：“洛大哥——”

鋒利的劍尖在他的背後閃爍著冰冷的光芒，她一下懷抱起他仰面倒下的身軀，看著他漸漸變為死灰色的雙眸，不禁落下了淚水，滴在了他的蒼白如紙的臉上。

她並不想殺他，可他卻自殺了——

洛日楚努力地笑了笑，吃力地說：“軒兒能夠死在你的懷裏我真的很高興，你以前為我做了很多事情，而我卻將它忘記了，到現在還是想不起來，對不起，請你原諒我~！”

他艱難地舉起手，輕輕地撫摸著萬裏雪軒蒼白的臉頰，替她拭去淚水，他的臉上是滿滿的幸福。

突然，他的手無力地跌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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